一日中午,曉旗被叫到辦公室裡,負責實驗計畫的許老師已經坐在位置上,等她到來:「吳曉旗,你知不知道你的實驗計畫是所有人進度最慢的?早知道當初不要收你進實驗計畫了。要不是看你當時那麼誠懇,實驗計畫又缺人,你的成績跟風評真的不適合加入我們。你知道嗎?你是我們現在最頭痛的人,我看你乾脆退出計畫吧,沒有人有義務要配合你。你…最好給我搞清楚狀況。」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,而通常曉旗都會乖乖站著挨罵,離開後就回到教室趴在桌上大哭一場,然後不醒人事地一直睡到放學。
不只身邊的人,曉旗還是很好奇自己的睡眠狀況,仔細計算,夜裡睡覺的時間並沒有比別人少,到了白天仍然會一再陷入昏睡,她也嘗試過調整睡眠長度,同樣地,著個調整毫無效果。
「曉旗,我認識一個心理醫師,她在睡眠方面有點研究,你要不要去看看。不用擔心,只是去聊聊天,不會跟你收錢的啦。」一天,曉旗的輔導老師告訴她這個消息,並且真的介紹曉旗去找那位心理醫師,也特地配合曉旗約在不是上課的假日時間。
「你就是曉旗對吧!我跟麗麗聊過你,來來,先坐下來,我拿些點心給你。」看見曉旗和輔導老師一起進門,心理醫師小卉便忙碌起來,又是倒茶又是找點心的,好像為他們的到來很興奮。
「小卉,你別忙了,沒關係啦!」麗麗老師道。
「既然麗麗這麼說,那就好吧。」小卉道:「曉旗你好!我是劉馨卉,你以後叫我卉姊就好了。」
「卉姊好。」曉旗怯怯的問好。
「乖。」小卉滿足的說:「跟我說說你最近發生的事,社團什麼的,麗麗超討厭的,都不把你的事情講清楚,掉我胃口。」
「喔,好啊。」曉旗開始說起自己的生活,從最近說到國中,說到國小,說到更小的時候,她一邊說著,小卉一邊暗暗記下,當曉旗說到小時候,總是用賴床拖延祖父母回鄉下的這件事情時,小卉的表情在瞬間出現了轉變,不過,很快的又恢復原狀。
晚上,曉旗離開之後,小卉與麗麗討論起曉旗的狀況。
「看來曉旗她小時候拖延祖父母回家的事情應該是關鍵。」小卉道,「或許他下意識已經將『睡眠』跟『逃避面對』連接了起來,關於這個我要去問問比較專精這個領域的同行,等找到資料我會跟你連絡。」
「謝謝你,到時請款單寄到我家就好了。」麗麗說。
「我不跟朋友收錢的,何況這孩子的狀況滿有趣的,我不會收你任何費用的。」小卉道。
「那我就先替曉旗謝謝你。」麗麗說。
「這沒什麼。」小卉道。
原來,曉旗小時候最喜歡組父母到家裡長住的時候,不像爸媽總是忙著工作,不怎麼有空照顧曉旗,祖父總是能在一大早起來準備早餐,而祖母總是能說很多很多床邊故事給曉旗聽,對於曉旗總是一種近乎溺愛的疼愛。
然而,每當祖父母即將回鄉下老家的那天,曉旗都會特別晚起床,她知道祖父母會等她起床才走,所以如果她晚點起床,是不是祖父母就會晚點離開?她私心的希望祖父母不要走,所以常常在床上裝睡到接近中午。可是,當她漸漸長大,她知道祖父母是搭火車回鄉下的,為了趕火車,有時祖父母等不到她起床便離開她家,曉旗總在所有人都為了送祖父母一起出了門之後,一個人在房裡哭。
這之後,曉旗便一直由小卉來治療,靠著指導曉旗面對壓力,加上些許藥物治療,曉旗的狀況明顯好轉,昏睡的時間比起過去縮短了很多,慢慢的,因為能好好聽課,成績也提升起來,治療一直持續到曉旗大學的時候。
「卉姊,你的菸我已經丟了,不用找了。」曉旗一走進小卉的諮商室就看見小卉在到處翻找。
「原來是你丟的,我還在想是誰會這麼無聊。」小卉從櫃子後面露出半張臉看著剛進門的曉旗。
「我有跟你提戒菸的事。」曉旗回道。
「那我現在去買好了。」小卉突然站起身,便往門口走來。
「不准。」曉旗跨出一步擋住門。
「我沒說要找菸,我要去買茶包,等等有客人要來。」小卉解釋。
「喔,抱歉。你快點去吧。」曉旗移開腳步,順便替小卉開了門。
在小卉離開之後,曉旗便坐在專屬的位置上,讀起戲劇社期末公演的劇本,拿著筆的手還不停的修改台詞、做記號。
約莫兩小時之後,小卉還沒有回到診療室,但曉旗已覺得不對勁,依過去經驗,小卉應該是去對面便利商店買茶包,而兩小時也足夠小卉走到距離較遠的超市再回來。
理應吵吵鬧鬧的下午四點的街道,現在也寂靜無聲,更加劇了曉旗的不安,她撥開百葉窗,一台拖吊車將拋錨的汽車脫離現場。
「卉姊一定又跟小劉聊天聊到忘記時間,我去找她好了,否則等等客人來就來不及了。」曉旗心想,便準備離開諮商室,前往對街的便利商店。
「曉旗!你快到城中醫院,小卉剛剛被車撞到了。」還沒走下樓梯,便利商店的店長小劉已出現在曉旗面前,通知她這個壞消息。
「你說什麼?卉姊怎麼了?」
「小卉剛剛被車撞到,送到城中醫院去了。」
「怎麼會……卉姊才剛出門……」曉旗腦中一片空白。
「曉旗!曉旗!算了,你快跟我來。」小劉拉著曉旗的手,跳上計程車,直奔城中醫院。
「對不起,我們已經盡力了。」走出急診手術室的醫師低著頭,悲傷的對曉旗和小劉說。
「不可能……卉姊這麼強,怎麼可能……」跌坐在冰冷的塑膠以上,曉旗心裡、眼裡都是一片空白,完全沒辦法思考。
「曉旗……」小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從高中看到大的小妹妹。
曉旗仍然是空洞的注視著蒼白的天花板,如同天花板裝飾的黑色斑點,曉旗的心是一個又一個小洞,填不起來,思緒隨著透明的淚珠,一再向外流逝,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,曉旗睡著了。
「曉旗?曉旗?」小劉看到睡著的曉旗,想叫醒她,卻發現怎麼也喚不醒這個小妹妹。「先帶你回家好了。」小劉知道曉旗家的位置,小卉沒空的時候都是小劉陪她回家。將曉旗送到家,小劉向她的父母說明了大略的狀況,便匆匆離去,他得趕去醫院辦理小卉的後事,他是小卉的哥哥,也是唯一的親人。
幾天後,小劉接到曉旗家人的電話,曉旗在那之後,沒有醒來過,現在已經住到城中醫院,靠著營養劑和強灌流質食物勉強維持生命。
沒有人知道,這次曉旗會睡多久,或許會很久很久,因為這個世界上那個喚醒她的王子已經不在了,或許到我們都老了,或許到我們都死了,或許到世界末日,曉旗都會一直睡著…睡著…。
‧‧‧‧‧
應該,很多人都看得懂我命名的依據了吧。
這是一種紀念,也是一種對自己的反思,
這篇是我投稿綠園文萃但是沒上的,
就給大家看吧。
不只身邊的人,曉旗還是很好奇自己的睡眠狀況,仔細計算,夜裡睡覺的時間並沒有比別人少,到了白天仍然會一再陷入昏睡,她也嘗試過調整睡眠長度,同樣地,著個調整毫無效果。
「曉旗,我認識一個心理醫師,她在睡眠方面有點研究,你要不要去看看。不用擔心,只是去聊聊天,不會跟你收錢的啦。」一天,曉旗的輔導老師告訴她這個消息,並且真的介紹曉旗去找那位心理醫師,也特地配合曉旗約在不是上課的假日時間。
「你就是曉旗對吧!我跟麗麗聊過你,來來,先坐下來,我拿些點心給你。」看見曉旗和輔導老師一起進門,心理醫師小卉便忙碌起來,又是倒茶又是找點心的,好像為他們的到來很興奮。
「小卉,你別忙了,沒關係啦!」麗麗老師道。
「既然麗麗這麼說,那就好吧。」小卉道:「曉旗你好!我是劉馨卉,你以後叫我卉姊就好了。」
「卉姊好。」曉旗怯怯的問好。
「乖。」小卉滿足的說:「跟我說說你最近發生的事,社團什麼的,麗麗超討厭的,都不把你的事情講清楚,掉我胃口。」
「喔,好啊。」曉旗開始說起自己的生活,從最近說到國中,說到國小,說到更小的時候,她一邊說著,小卉一邊暗暗記下,當曉旗說到小時候,總是用賴床拖延祖父母回鄉下的這件事情時,小卉的表情在瞬間出現了轉變,不過,很快的又恢復原狀。
晚上,曉旗離開之後,小卉與麗麗討論起曉旗的狀況。
「看來曉旗她小時候拖延祖父母回家的事情應該是關鍵。」小卉道,「或許他下意識已經將『睡眠』跟『逃避面對』連接了起來,關於這個我要去問問比較專精這個領域的同行,等找到資料我會跟你連絡。」
「謝謝你,到時請款單寄到我家就好了。」麗麗說。
「我不跟朋友收錢的,何況這孩子的狀況滿有趣的,我不會收你任何費用的。」小卉道。
「那我就先替曉旗謝謝你。」麗麗說。
「這沒什麼。」小卉道。
原來,曉旗小時候最喜歡組父母到家裡長住的時候,不像爸媽總是忙著工作,不怎麼有空照顧曉旗,祖父總是能在一大早起來準備早餐,而祖母總是能說很多很多床邊故事給曉旗聽,對於曉旗總是一種近乎溺愛的疼愛。
然而,每當祖父母即將回鄉下老家的那天,曉旗都會特別晚起床,她知道祖父母會等她起床才走,所以如果她晚點起床,是不是祖父母就會晚點離開?她私心的希望祖父母不要走,所以常常在床上裝睡到接近中午。可是,當她漸漸長大,她知道祖父母是搭火車回鄉下的,為了趕火車,有時祖父母等不到她起床便離開她家,曉旗總在所有人都為了送祖父母一起出了門之後,一個人在房裡哭。
這之後,曉旗便一直由小卉來治療,靠著指導曉旗面對壓力,加上些許藥物治療,曉旗的狀況明顯好轉,昏睡的時間比起過去縮短了很多,慢慢的,因為能好好聽課,成績也提升起來,治療一直持續到曉旗大學的時候。
「卉姊,你的菸我已經丟了,不用找了。」曉旗一走進小卉的諮商室就看見小卉在到處翻找。
「原來是你丟的,我還在想是誰會這麼無聊。」小卉從櫃子後面露出半張臉看著剛進門的曉旗。
「我有跟你提戒菸的事。」曉旗回道。
「那我現在去買好了。」小卉突然站起身,便往門口走來。
「不准。」曉旗跨出一步擋住門。
「我沒說要找菸,我要去買茶包,等等有客人要來。」小卉解釋。
「喔,抱歉。你快點去吧。」曉旗移開腳步,順便替小卉開了門。
在小卉離開之後,曉旗便坐在專屬的位置上,讀起戲劇社期末公演的劇本,拿著筆的手還不停的修改台詞、做記號。
約莫兩小時之後,小卉還沒有回到診療室,但曉旗已覺得不對勁,依過去經驗,小卉應該是去對面便利商店買茶包,而兩小時也足夠小卉走到距離較遠的超市再回來。
理應吵吵鬧鬧的下午四點的街道,現在也寂靜無聲,更加劇了曉旗的不安,她撥開百葉窗,一台拖吊車將拋錨的汽車脫離現場。
「卉姊一定又跟小劉聊天聊到忘記時間,我去找她好了,否則等等客人來就來不及了。」曉旗心想,便準備離開諮商室,前往對街的便利商店。
「曉旗!你快到城中醫院,小卉剛剛被車撞到了。」還沒走下樓梯,便利商店的店長小劉已出現在曉旗面前,通知她這個壞消息。
「你說什麼?卉姊怎麼了?」
「小卉剛剛被車撞到,送到城中醫院去了。」
「怎麼會……卉姊才剛出門……」曉旗腦中一片空白。
「曉旗!曉旗!算了,你快跟我來。」小劉拉著曉旗的手,跳上計程車,直奔城中醫院。
「對不起,我們已經盡力了。」走出急診手術室的醫師低著頭,悲傷的對曉旗和小劉說。
「不可能……卉姊這麼強,怎麼可能……」跌坐在冰冷的塑膠以上,曉旗心裡、眼裡都是一片空白,完全沒辦法思考。
「曉旗……」小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從高中看到大的小妹妹。
曉旗仍然是空洞的注視著蒼白的天花板,如同天花板裝飾的黑色斑點,曉旗的心是一個又一個小洞,填不起來,思緒隨著透明的淚珠,一再向外流逝,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,曉旗睡著了。
「曉旗?曉旗?」小劉看到睡著的曉旗,想叫醒她,卻發現怎麼也喚不醒這個小妹妹。「先帶你回家好了。」小劉知道曉旗家的位置,小卉沒空的時候都是小劉陪她回家。將曉旗送到家,小劉向她的父母說明了大略的狀況,便匆匆離去,他得趕去醫院辦理小卉的後事,他是小卉的哥哥,也是唯一的親人。
幾天後,小劉接到曉旗家人的電話,曉旗在那之後,沒有醒來過,現在已經住到城中醫院,靠著營養劑和強灌流質食物勉強維持生命。
沒有人知道,這次曉旗會睡多久,或許會很久很久,因為這個世界上那個喚醒她的王子已經不在了,或許到我們都老了,或許到我們都死了,或許到世界末日,曉旗都會一直睡著…睡著…。
‧‧‧‧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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